三人一剑在岛屿西侧的一处树林暂且落脚,苏姝这才发现,在方才的战斗中花如珺的手臂有一处受了伤,正有鲜血往外冒出。她连忙将异族少女放在一边,抓住了花如珺的手腕:“我先帮你疗伤。”
“伤口不深,我自己处理就行。”
说着,花如珺又微微皱起了眉头,低声提议道:“那群海盗当中,有不少高手,又人多势众……要不如,我们先撤离吧。”
“不行,都千里迢迢来到了这里,我一定要将三年前的事情打探清楚。”
用坚决的语气说罢,苏姝取出了随身携带的上品外伤草药,放在嘴里嚼碎过后,敷在花如珺的伤处,自顾自地说道:“姐姐的皮肤这么好看,要是留下疤痕就糟糕了呢。”
被苏姝这般仔细地对待,花如珺只觉心情怪怪的:“咳,这种程度的刀伤又不会留下疤痕的,不用刻意献殷勤……”
苏姝没有去接花如珺的调侃,而是一边用精纯真气为她疗伤一边说道:“接下来的战斗,我一个人去就行了,姐姐先带她回到船上吧……我还是有些担心思甜那边的状况。”
“你真的要去?”
“嗯,非去不可。”
看到苏姝极为认真的神情,花如珺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:“那位殷盈儿究竟是你的什么人呢?除了她以外,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会如此在意一个人……就算是你的那位师姐,我都没见你提起过几次。”
苏姝沉默了一会儿,便轻声说道:“虽然说出来的话好像会很奇怪,但姐姐一路陪我走到了这里,我不想欺骗你……”
“……殷盈儿,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另外一半。”
“如果姐姐今后有机会遇到她,也请像喜欢我一样去喜欢她吧。”
于是,直到苏姝持剑决然离去之时,花如珺还沉浸在愕然的情绪中,一时心乱如麻难以自拔。
生命中的另外一半?是……那种意思吗?
什么叫“像喜欢我一样去喜欢她”啊?这要求未免也太奇怪了吧?
还有……在意你这个家伙只是因为当初自作自受,受玉妃引乐曲所惑才会变成这样,明明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的……
以及,苏姝你又是怎么认识远在北海的那位殷盈儿的呢?你现在只有十二岁,三年前就是九岁,更早一些的时候……这种事情,完全想不到通啊!
花如珺兀自怔神之际,却见那位从刚才开始一直被冷落在边上的异族少女胆怯地走了过来,低声说了一句:“谢谢恩人相救。”
说完这句,她的脸便红了起来,悄悄抓住裙角不敢去看花如珺。
花如珺回过神来:“你会九州的语言?”
异族少女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解释道:“汨澜国以航海经商为本业,中土的语言是王室贵族的必修之业。”
“你就是那位叫安以柔的公主吧?”
听到对方直呼自己的名字,安以柔的俏脸更红了几分,小声说道:“两位的大恩大德,小女子实在是无以为报。只是,不知道我的其他族人是否已经脱险,还有一位不成器的哥哥……”
“放心吧,我这便带你去见他们。”
说着,花如珺上前一步,正要抱起面前的安以柔,却发现少女的神态变得更害羞扭捏了几分。
她略微一愣,这才意识到了此时自己正是男装打扮。
前段时间行走江湖习惯了“玉扇公子”的身份,行为习惯以及说话方式都向翩翩公子的形象靠拢,倒是一时半会儿有些改不过来了。
也就只有在苏姝面前,才会经常性地“露馅”。
想到卫思甜还有赵婧妍两边的感情债,花如珺轻叹了一口气,将手伸到脑后,解开束发,仍由一头漂亮三千青丝垂落而下,又抹去了脸上的些许妆容,便微笑着说道:“我也是女子,不会对你怎么样的。”
纵使穿着海盗的衣服,也完全无法遮挡花如珺清丽出尘的容姿。
安以柔碧蓝的眸中透出了惊艳的意味,略有踌躇地说道:“这样啊,怪不得另一位恩人称呼的是‘姐姐’……其实,刚才你抱着我的时候,就已经有点感觉到了。”话语微顿,安以柔一手捧着心口,勇敢地抬起视线直视向了花如珺:“请问,我可以叫恩人‘仙女姐姐’吗?”
“……仙女姐姐?”
花如珺面露尴尬之色,却一时不知道怎么拒绝才好,只得无奈地说道:“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,请随意。”
安以柔只觉自己的心儿砰砰跳动了起来,低声呢喃了一句“太好了”,便再度鼓起了勇气,问出了或许是此生中最为大胆的一番话——
“我不想听父王的吩咐,嫁给伊予国那个据说有五十岁的大名……我一直都很向往传说中集天下之富庶的中土大陆。此次天降良机,让我见到了神仙一般的两位恩人,所以,我决定了,以后想待在仙女姐姐的身边,可以吗?哪怕是让我当侍女都好,我也一定会努力的,拜托了……”
……欸欸欸?
花如珺这下子完全愣在了原地。
面前的异族少女眼眸中殷切的意味,以及这一副以身相许投怀送抱的姿态,到底是怎么回事啊?
虽说类似的阵仗花如珺先前见过不少,不过那都是在她男装的情况下。
不是都说了自己也是女子了吗?难道说……这位汨澜国的公主和苏姝一样也是喜欢女孩子的怪胎?
咳,不对不对,最近大概有些敏感了。
她应该只是单纯不想嫁人而已,又经过了一番大起大落,好不容易找到了靠山,才会说出这番话来。
如此想着,花如珺露出了温柔的笑容:“这种事情,还是等你想清楚了再从长计议哦,总之我先带你回去吧。”
同一时间——
苏姝还没意识到自己给“娘子”卫思甜找了个厉害的情敌,她在海盗岛上方彻响的警报钟声中,御使着潇湘剑折返回到了方才的堡垒,在一众海盗夹杂着愤怒、仇恨、恐惧的视线中,轻盈地落到了大厅中央。
她手中彤红的潇湘剑指向了海盗首领,冷声说道:“我再说一遍,要么臣服于我,要么死。”
海盗首领死死盯着苏姝,并未开口,反倒是他身边的管家战战兢兢地呵斥道:“我们有几千人,刚才二王和三王不在,才让你钻了空子嚣张!你敢回来此地,今日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!”
苏姝挑了挑眉毛:“哦,还有别的高手吗?那就一块儿上吧!”
话音刚落,便见一壮一瘦两个身影从两边走了出来。
其中的赤膀壮汉以铁链披身,手持流星巨锤,在苏姝的探查中他是海盗中内息最为强盛的一人;另一个人则是一位仿若小孩的侏儒,目光狠戾,纵使隔着相当一段距离,也能感受到那股瘆人的杀意。
苏姝深吸了一口气,丹田元婴处真气流转不息。
孤身闯入敌阵,亦是意味着可以心无旁骛大战一场。
潇湘剑上光华流转,但见衣袂在激起的风中呼呼飘拂,剑意起势之时,无形的剑意悠然扩散开来,恍然间她仿若成了这一片小天地的主宰。
另外一边,赤膀大汉扯着身上的铁链,用异族语言高声吼了一句,昂扬的声音激得人精神为之一振。
便听此间的数千海盗齐齐应和了一声,仿若虎啸龙鸣,磅礴的气势一时直冲九天,竟是完全压过了苏姝的剑势。
海盗们顷刻间结成了和方才如出一辙的阵势,将苏姝包围在了中央。
和刚才有所不同的是,这一次不仅仅多了两位实力不俗的高手坐镇,海盗首领也跳入了阵中,位于枢纽之位,神情中战意昂扬,所持弯刀刀罡萦绕,看起来已经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。
“喝!”
赤膀大汉再度暴喝一声,仿若在发号施令一般,阵势内外的海盗也再次应和一声,竟是齐声唱起了高亢的战歌,神情之中战意昂扬,朝着阵中央的苏姝发起了狂涛巨浪一般的攻击。
在战歌的加持下,海盗此番阵势,显然比刚才又凶悍了数倍。
眼见海盗首领和赤膀大汉两人成掎角之势,一左一右奔袭而来,苏姝神情丝毫不乱,剑光绚然闪现,在“乒乓”两声巨响中分别接下了他们的杀招,将他们震退出数十米的距离。
这一次,她一开始就全力以赴对敌,华丽的剑法毫无滞碍施展而出,一招一式皆有剑意绚然绽放,顷刻间便激起了一片纷纷扬扬的血光。
丹田之中的那一朵绝姝,霎时被鲜血浸染得愈发娇艳欲滴。
仿佛捕捉到了苏姝剑势中的空隙,蛰伏在阵中阴影处的侏儒露出了毒蛇般的獠牙,一道阴寒刺骨的气息从背后袭来。待她觉察到危险的时候,那道寒芒距离后心之处仅仅剩下了几寸距离。
久违的生死危机,让苏姝的呼吸不由一窒。
然而,她的嘴角反倒是露出了一抹饶有兴致的轻笑,身子犹如轻燕一般翻转纵跃,以毫厘之差避开了夺命的匕首。同时,身处半空中的她,手中剑光精准地指向了侏儒了额头之处,点点剑气霎时激扬而出。
侏儒神情大骇,身躯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,夺命般向后退却而去,亦是惊险万分地躲开了苏姝的剑势。
只见一抹细微的鲜血从他眉心处流淌而下,要是方才动作慢上分毫,他必然会被剑气贯穿脑门而亡。
苏姝心神中牢牢锁定着侏儒的位置,落地后施展珠玑步法欲要追去,然而她才走出几步,只觉周围的海盗不要命似的阻拦在了身侧,动作之间有攻无守有死无生,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迫得她不得不进行反击。
剑气纵横之下,瞬息间又有十几人死在了苏姝的剑下。但同时,她的感知中也不见了侏儒的踪迹。
另外一边,海盗首领和赤膀大汉再度大喝着迫近而来,构成了这堵血肉城墙中最为坚实的两个枢纽。而在两人的激励下,海盗们均是面无惧色奋勇前行,所唱的高亢战歌愈发悲怆壮怀……
这场惊天动地的战斗,注定不会那么轻易结束。
一方,以一当万,俯瞰众生,将“剑仙”的强大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另一方,肝胆俱裂,视死如归,以自身鲜血捍卫着北海悍盗的绝世凶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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